墨然

去者(32)

  

本文纯属虚构,请勿上升真人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    郭德纲侧身立在石榴别院正房的台阶上,一时间,觉得自己只剩下个硕大的脑袋,其余的部分已经不复存在了。屋里的笑骂声、起哄声、碰杯声此起彼伏,浓深的烟味儿一股子一股子的直呛鼻子。

说来也怪,往常他和于谦独处的时候,他这个向来不抽烟的人,竟然对于谦这个烟鬼凶猛的吸烟方式毫不嫌弃,甚至对他抽烟的样子颇有点儿欣赏着迷的意思。可是今天,他觉得从窗棂门缝儿里溢出来的烟气,呛得他脑浆子生疼。

侯震扭着胖脑袋看看屋里,又看看郭德纲,眼神有些畏缩,小声说:“郭老师,咱们要不,先上头里等等?”

郭德纲深深喘了口气,转了身,朝下迈了一级。

正这时候,屋里似是安静了一下,像是有人在给倒酒。少时,就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问:“谦儿,你们现在这活都是谁写的呀?是你们俩一块儿弄的?”

“不是不是。”于谦的声音里透着点说不清的东西,“那都是郭老师写的,有时候我弄几个小包袱儿塞进去。”

“哎我操!那你们的钱可太特么好赚啦!”武宾的声音挺大,“哎谦儿,不是我吹牛逼啊,甭看你们德云社把我们挤兑的要死,我们可真不敢这么写段子,好么,一个洗裤衩儿说一年,还爱情传奇?传他妈什么呀?那是爱情吗?那特么是奸情传奇!”

本已朝着门口走去的郭德纲忽然停住,猛地转回身,朝着正屋大步走过去。侯震伸手想拽他,却没拉住。

 

郭德纲几步上了台阶,在门口喘了口气,小短胳膊忽然一伸,两扇中式镂空如意门忽地被推开了。

 

一阵凉风忽然进了屋,屋里的人都回过头。霎时间屋里一阵死寂。

于谦大咧咧地歪在椅子上,右手扶着酒杯,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,目光定格在一脸淡然的郭德纲脸上;武宾因为刚刚的话再加上酒气,脸在瞬间变得通红,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成了雕像;李建华直着身子,两手扒着桌沿儿,看看于谦又看看郭德纲;刘颖向来胆儿小,看见郭德纲大摇大摆地进来,竟有点儿不知所措,两只大空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门口,浩楠到挺镇静,朝着郭德纲微笑着点头;那两个市文联的干部互相看看,立刻挺直腰坐正,脸上显出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。

 

空气僵了几秒,郭德纲脸上显出不可明状的笑意,一边儿进屋一边儿说:“嚯!都是谦儿的同学呀?真齐齐。”

于谦的酒好像忽然醒了,抽了口烟,把自己身侧的椅子往外拉拉,“你怎么来了?来吧,一块儿吧。”

李建华呵呵笑着,站起来:“郭老师也有功夫来了,真没想到,我们这儿老同学聚聚,来吧,郭老师一块儿尝尝我们当年的宿舍饭吧。”

武宾的脸仍然红着,一边寒喧着一边儿张罗着拿酒,于谦摇摇手:“你别张罗,德纲不喝酒。”

“对对对,郭老师保护嗓子。”李建华连连点头。

郭德纲笑着坐下,朝着刘颖招招手:“老没见了,这一晃儿十多年了,还那么精神。”

刘颖欠身隔着于谦朝郭德纲伸出手,“老了,快五十了,不像郭老师,越来越精神了。”

郭德纲也欠身和刘颖握握,又冲浩楠笑笑,李建华又把两个文联的同学给做了引见。

 

郭德纲一一见了,就朝着桌上的菜看看,回头对于谦说:“谦儿哥,这就是您的不是了,这儿是咱们自己的买卖,怎么这么寒酸?老同学了,您就拿这个糊弄啊?”

于谦刚要辩解,郭德纲早就侧着身,伸手从桌上拿起服务台的对讲机,顺带着挽挽袖子,晃晃腕子上百万金表,“哎,嘉嘉,跟你们经理说,上等的席面来一桌。”

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来,站起身冲外头叫着:“侯爷?侯爷?”侯震绷着脸进来,看看屋里的人,“都认识吧?侯宝林先生的长子长孙。”郭德纲用一如既往的口气说着,“侯爷,这几位您也熟吧?”侯震扫扫屋里的人,随意地点点头,“来吧咱们一块儿吧,今天能跟主流的大咖们共进晚餐,咱们三生有幸啊!”

这话让人没法儿接茬儿,于谦只能给在座的发烟来掩饰尴尬。

“怎么样啊?现在还有演出吗?”郭德纲朝左边看看刘颖,又朝右边看看李建华,“李老师退了吧?退了走穴更方便了,怎么样?挣大钱了!”

“那哪儿能跟您比啊。”李建华摇头。

“刘老师的段子年年获一等奖,我净在新闻上看见您了。不说您的段子啊,说白了您的段子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能听,不过光听名字,就能得一等奖,真的,就是有品位!”

刘颖僵着脸看着郭德纲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浩楠却有点儿生气,双手捧着手机,腿哆嗦着,用白眼翻着郭德纲。

“我们比不了您,我们写段子规矩多,审核多,哪像您啊,随便几个小笑话儿,就是千八百万”。

“唉,是,我们就认钱,不像各位,是吃官饭的,我们得自己奔去呀。我们不奔,谁给国家交税?国家不收税,拿什么养活您这些人,您说是不是?”郭德纲乐得兔牙都露出来了。

于谦抽着烟站起来,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,他觉得屋里的气氛太让人窒息了。

好在说着话,就有一列列一行行的服务员托着闪亮的大银盘进来上菜,澳洲龙虾、鲍鱼、长江刀鱼、帝王蟹、扒海参、野鸡松茸汤一道一道全上来了。

郭德纲站起来指着菜品让着:“来吧,来吧,动家伙,我知道,自从国家反腐倡廉,您各位估计是有时候没过过嘴瘾了,来吧来吧,哎,咱把后槽牙颠开,嗓子眼儿通直喽,别剩!开搓!别愣着呀?我可跟您几位说,过了这个村儿,就没这个店儿,您再想找地儿开这个洋荤,可不好找了。”

“叭”的一声,武宾涨红着脸把红木筷子摔在桌子上,“姓郭的你这儿踩糊谁呐?”

于谦赶忙过去按着武宾的肩:“兄弟兄弟,郭老师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
那两个文联的互相看看,其中一个站起来,从椅子背儿上拿起衣服慢慢披上,对郭德纲笑笑说:“郭老师,谢谢您的好意了,今天本来是想跟谦儿哥好好聚聚,回忆回忆小时候儿的事儿,没想到,哈哈。”说着,低头看看桌上的菜肴:“郭老师,说真的,像我们这些出身公务员家庭,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啊,没享过什么大福,可是也没受过您那样儿的大罪,哥儿几个遇上,一个拍黄瓜、一盘花生米,聊的是个气氛。吃什么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不重要,啊,理解!理解郭老师,毕竟是从底下熬出来的,一下子有了钱,糖三角儿插吸管嘬糖毕竟是个过度期,过度期过了,就是您今天这桌子了,这是报复以前的穷日子呐,哈哈哈!”

这家伙说完,已是一脸的胜利,到是郭德纲,被这话弄的心里起了暗气,撞得胸膜疼痛,他嘴不饶人是天下共知的,他明明知道,炫富并不是什么有效的办法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他今天就是想炫给这些人看,他就是想看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,面对着巨大财富时的卑微和谄媚,以及他戳穿他们背后嚼舌根后,他们无比窘迫的嘴脸。

可是没有,这些人也并不是吃素的。即便他是郭德纲,叱咤风云,独领风骚,可是这些所谓的主流们,仍然不肯给他一个青眼。

那位文联的人说完了话,就把衣服穿起来:“得了各位,你们慢慢聊,我有点儿事儿先撤了。”

一个说撤,其他人纷纷起立,武宾气哼哼地穿上衣服,过去拍拍于谦的肩,借着酒力大声说:“谦儿!糟贱你自己个儿啦!你这么个大量活!”

“你丫滚蛋!”于谦忽然冲着武宾大吼了一声。武宾红着脸,脖子上青筋暴起:“我操!你特么跟谁喊呐?真以为你是国服第一捧呐?别他妈做梦了,想想上学那会儿老先生是怎么教的?!你特么现在对得起他们么?”

“宾子!宾子!”刘颖和浩楠过来一边一个架着武宾,连声劝解着。

李建华一边系着衣服扣子,一边儿过来拽着武宾的袖口儿:“行啦!少说几句!”

文联的朋友过来,对着于谦说:“谦儿,没事儿,多跟郭老师研究点新段子,毕竟老是那么点儿东西,什么爱情啊,偷情啊,你们都奔五十了,小年轻儿的也不见得多爱听了。”

于谦还扭头盯着武宾,气得一鼓一鼓的,听了文联发小儿的话,他索性转回身来,冲着这些人大声喊:“你们少特么跟这儿挑拨离间!我们俩就这么说!我乐意!!给特么你们丫的脸了一个个的!”

于谦的话不次于一声惊雷,让这些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朋友全都愣了,定格儿似的瞧着眼睛都有点儿红的于谦。

而郭德纲胸口里的气竟一下子全通了,视线立刻模糊。

行了,有于谦这么一句话,全够了。

 

于谦站在屋门口儿,虽然胸口还在一起一伏,可是他看见,李建华戴好鸭舌帽低着头匆匆朝外走,武宾抹着眼睛还在说着什么,刘颖和浩楠搀着他,有点儿弯的背显得那么落寞,他仿佛看见了三十多年前的他们,武宾抱着给他洗好的被褥扔在他身上:“给你!他特么是你吐的酒!”李建华做为大师哥,经常带着他们去找老师给说活,花钱给他们偷着买酒喝,刘颖为了给他要来一只猫,一次又一次的在大毒日头底下往返,乐此不疲全无怨言……

于谦忽然哭了……哭得像个五十岁的孩子。

 

郭德纲轻轻走过来,轻轻挽着他的胳膊,“哥,你别生气了……”

于谦忽然甩了甩胳膊,挣开了郭德纲的手,大声地质问:“你要干嘛!!”

 

郭德纲愣了愣,“哥!你没听出来,他们是在挑事儿!是在让你我分道扬镳!”

“他们是我哥们儿!!!”

“那我是你什么?!”

 

郭德纲气极,盯着于谦的眼睛。

于谦看了他良久,脑子里无限地闪回着发小儿们的话,忽然,这个富有马场,高朋如云的国服第一捧迷茫了,他年复一年地在台上让他砸挂,给他神捧,是否还像当年那样,觉得有意思?觉得刺激?

全空了。

“你是我的领导。”

于谦漠然地吐出几个字,也从沙发上拾起了自己的皮衣,晃着身子朝外走。

 

“你去哪儿?!你回来!谁让你把他们带到这儿来的?你给我回来!”郭德纲徒劳地冲他嚷着。

侯震忽然想起了什么,快步追出去:“谦儿哥喝酒了吧?谦儿哥!!谦儿哥!我送你吧!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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