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者(33)
本文纯属虚构,请勿上升真人
侯震紧追几步,一把拉住身体有些摇晃的于谦:“谦儿哥!谦儿哥!带助理了没有?我送你回去。”
于谦站住愣了愣,抹了把鼻子,确实,他原来想的挺好,哥儿几个趟开喝一通,醉了就不走了,请他们在这儿住一宿,没想到,半路杀出个黑胖子。此时此刻,他觉得头涨得生疼,胸口也有点儿发闷。一边儿拨着侯震的胳膊,一边儿掏出手机:“没……没事儿……我给小龙打电……话……”
侯震一把架住他:“您这是喝了多少啊?您呐,别跟角儿怄气,你们俩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儿说开了?走走走,回去。”
于谦的脚有点儿不听使唤,跟着侯震往回走了两步,忽然一个转身儿:“不,不回去,我回家!”
侯震一边儿叨唠着,一边儿扶着他往外走,没想到没走几步,于谦一个晃悠,猛地朝着一棵石榴树小跑过去,哇的一声吐了起来。侯震只好跟过去给他拍着后背,一边儿招呼服务员,给于谦去端水漱口。
折腾了一通,好不容易侯震把他扶上郭德纲的座驾,于谦仰躺在后座上,一只手抠着额头,样子很痛苦。侯震朝后望望,有点儿不放心:“谦哥?难受啊?”
“操……头疼……晕……喝多了。”
侯震赶紧下来,从备用箱里把电子血压计找出来,坐在后座上,动作熟练地给于谦套上血压计。
“哎哟喂,谦儿哥,你这血压够高的啊,带着药没有啊?”他拿眼睛朝于谦的外衣上搜索,不像是带药的样儿。
于谦闭着眼,仍然用手盖着脑门儿,眼前模模糊糊的,只听见侯震在打手机:“哎,郭老师……”
于谦听见郭老师三个字,立码儿坐起来,一把抢过手机:“你别打!”
侯震看他的样子一改平常的戏谑,忙摆手:“不打不打,我跟他说一声儿,我把你送回去。”
此时此刻,郭德纲默然地坐在石榴别院的正厅,转瞬间,满桌的沸腾变做天地的安静。杯冷肴残,人去楼空。
于谦的那句:“你是我的领导”在他脑子里徘徊不去。
他就那么坐着,看着窗外的斜阳一点点落下去。有服务员进来告诉他,侯老师说去送于老师回家,让您在这儿等他一会儿。郭德纲摆出经典的笑容,朝着服务员温和的点点头:“好,谢谢你啊。”
“郭老师,您还需要点儿什么吗?”女服务员眨着一双美目真诚地问。
“没有,我在这儿坐一会儿。”
看着服务员轻轻走远,他又陷入遐想。
他今天是干嘛来了?为什么要来这儿?
慢慢的,上午的记忆又恢复起来。
他向来睡得晚,起得更晚,大惠儿从来不打扰他睡早觉,可是今天,大惠却破例进卧室两回来床头看他醒没醒。虽然没敢惊动,但是郭德纲听得出来,她是想故意弄出点儿响动来叫他。
“有事儿啊?”他把一条胖胳膊伸出被子,揉着睡眼。
王惠笑着坐到床边儿上,“姨父来了半天了,给你带的南京的板鸭。”
“他怎么来了?”郭德纲撑身坐起来,拿起旁边儿的睡袍穿上。
“他下午的车就回去,所以,想见见你。”王惠替他把袍子带儿系好,郭德纲打着哈欠进了卫生间。
可是等他到了楼下的会客厅,他才发现,这儿坐的不是一个人,全是他的妻友团成员。
看他进来,一个个像是见了元首,站起来满脸带笑。郭德纲也陪着笑脸招呼他们坐下,逐一的寒喧。
“姨父”是金陵德云分社的经理,儿子是当红的徒弟,坐在那儿有点儿微微的矜持。
郭德纲扭头看看表,“行啦,咱们开饭吧,别这儿北朝鲜政府官员似的了,走吧,咱们饭厅。”
饭桌儿上说话,果然放松了好多。
郭德纲这种老江湖,打耳朵一听,几个字就能明白眼前人的中心思想。
“纲子啊,眼下咱们这买卖可是红得有点儿过头了,小角儿们撒出去的太广,你没看有几场,也不火,这个样
儿式的,这不成啊。”上一次进言的王经理操着一嘴天津话开了腔。
郭德纲的注意力好像都在眼前的鸡汤肉丝面上,吃得挺香,也不知道听没听见。
王经理的话如石沉大海,挺没意思,也只得朝着旁边儿的人笑笑,自我解嘲。
“可不嘛。”旁边儿的“大姨儿”抱着安迪搭茬儿了,“小时候看着啊,一个个的虎实孩子,现在长大了,一个个的心眼子都长齐了。”一边儿说一边儿笑。
姨父看了她一眼,“德纲,你看,能不能跟高层商量一下,集中一些优势资源,力捧起来第二个小角儿,跟小岳赛的,这样儿,哎,三足鼎立,互为应援,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散呀。”
郭德纲仍然像是漫不经心地搛着面前小布碟儿里的咸菜,只是淡淡一笑:“现在给他的资源不好啊?”
“好嘛?”张经理听不下去了,“我说德纲,你看看,咱孩子的那些粉丝都不干了!外人都看不下去了!”
“呵呵呵,”郭德纲把筷子一放,仍旧眯着眼睛乐着:“自古有多大的能耐就享受多大的福禄,没那个本事,你给他十万紫金子,他也擎受不起。这么小的岁数,别捧得太高。”
“话不能这么说。”姨父笑了笑,“孩子怎么没本事?在这些徒弟里,人气儿?本事儿全算数一数二的吧?这还不算,光是每年给咱们公司交的分成儿,谁能比得了?不冲别的,冲钱,也该给孩子找点儿高端大气的活儿吧?”
“优质资源?”郭德纲抓过热手巾擦着手:“咱们公司的资源都是按本事分配的,从来没偏没向啊。”
“没偏没向?”姨妈把安迪轻轻放在旁边的婴儿椅上,“大林的资源、于老师的资源,全是一等一的啊。大林咱不说了,你说一个外人,跟你是一场买卖,你们俩五五分账,他干拿钱不用交,你再给他那么好的资源你这不是浪费么?”
王惠听她不管不顾的说起于谦,急忙扭头冲她使眼色,又叫阿姨去厨房端水果,希望借此来转移一下注意力。
可是已经晚了,郭德纲已经把肚子挺起来了,一副温和的笑脸也变得像是要打架似的狗怂,“哦,你们这是觉得委屈了?想拿最好的资源,等他练成了谦儿的本事再说!”
他说着,就站起了身,扭头朝餐厅外走。
只听后头的人似是无心又似是有意地说:“算啦算啦,别碰人家的禁地,几十年的哥们儿了。人家有本事,十来年没正经段子人家照样儿能卖出票去,虽然不像头几年那么秒灰了吧,可也不算什么事儿 徒弟嘛,孝敬师父师娘应该的,可是你说让孩子卖着傻力气帮着养活一大批,孩子发点牢骚也情有可原……”
郭德纲没回头,仍旧迈着台步上了楼。
他打开电脑,去浏览徒弟的相关网页和微博,霎时,一波波不堪入目的脏话朝他袭来,竟然是徒弟的粉丝群……
看着看着,郭德纲笑了,鼻子里哼了一声,鄙夷地说:“骂人都不会”。
虽然说得轻巧,但是心也不能平静,好像突然间又回到了九年前,他好像又看见了曹云金在他生日宴上借酒撒疯的样子,看见了何伟满腹心事,幸灾乐祸的眼神……
“侯爷”,他冲着躺在榻上抱着IPD打游戏的侯震叫了一声,侯震没动,只把脖子仰向他:“干嘛?”
“咱们上红事会馆呆两天吧,这儿实在闷的慌。”郭德纲的胖手指头敲着桌子。
“像话吗?再过几天就要飞巴黎了,就不能消停一会儿?”侯震一脸的不情愿。
“你就懒死得了。”郭德纲说着,已经站起来,侯震无可奈何地大叹了一口气,一骨碌爬了起来。
天已经完全暗了,侯震还没回来,郭德纲用遥控打开了吊灯,放在屋角的袋子鼓鼓囊囊地立着,里头是他带来的杂面条儿和野韭菜花儿。本来是想亲自做点儿小吃,然后再给于谦打个电话,没想到,就演变成现在的样子。
此处完全的安静,到让人心猿意马,武宾和文联干部、姨父姨妈的话交错着在他脑子里轰炸。
“你糟贱了一个大量活……”
“你吸徒弟血……”
“十来年不出好段子了……”
此时,他坐在吊灯下,呆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遥控器,显得无助又可怜。
侯震的回归终于让这屋有了点儿人气,一回来就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头:“你们俩又怎么了?”
郭德纲苦笑着摇摇头。
“多对对活吧,没有什么事儿是对一次活解决不了的。”侯震笑着像个大瓷娃娃。
“唉……”
郭德纲没有像以往那样骂一句滚蛋,而是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。
“哎我告诉你啊,你师哥血压可挺高的,在车上我给他量了,一百八了。”侯震在桌子上拧开一瓶果汁喝了一口。
“啊?”郭德纲皱着眉头扭过脸来:“上医院没有?”
“他不去啊,你也知道,反正我把他交给小白嫂子了。”侯震瞧着他。
这话一出,郭德纲有点儿坐不住了,掏出手机犹豫,愣了半天,他才把电话拨给了王海。
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后,就焦急地坐在那儿等信儿。
二十分钟左右,王海的电话过来了,“角儿,我问了,是有点儿高,嫂子说的,血糖也上来了。但现在吃完药下来点儿了。歇着呢。”
“你跟他说,让他瞧去!别作死!”郭德纲有点儿心急火燎地对着手机大喊,仿佛要把一天的郁闷都喊出去。
“得得,我跟他说,你也别担心。”王海听出郭的情绪,忙做小伏低地答应着挂了电话。
“侯爷,走咱们回家吧。”郭德纲心乱了,站起来穿上外套儿。
“啊?回家啊?不在这儿住几天啊?这不折腾人吗?”侯震又开启了碎嘴的模式。
车开在立交桥上,郭德纲神不守舍地叫侯震:“侯爷,咱们要不去一趟谦儿那儿?”
“啊?你要遛死我啊?”侯震回了下头,翻了翻眼睛。
可是没办法,那位发话了,只得找个口儿调头。
郭德纲看着车窗外刷刷倒行的灯火,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建筑,等车慢慢靠近,仿佛熟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了,他又叫住侯震:“侯爷,算了,还是回去吧。”
“你爱回不回,反正我是不回去了!”侯震把车开进别墅区,赌着气说。
硬着头皮按了门铃,阿姨开了门,有些惊讶郭德纲的到来。没一会儿,小白和于谦的助理迎出下来,郭德纲客气地寒喧,又问了于谦的情况,小白叹口气说:“可能今天喝得有点儿多,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有点儿激动,血压血糖全上来了,明天抽空我带他上医院。”一边儿说,一边引着郭德纲上了二层,进了卧室。
于谦吃完药已经睡了,脸色有点儿潮红,鼻息也有点儿重。
小白要叫醒他,郭德纲赶紧摇手止住,轻轻走过来,探头看着那张熟得不能再熟,给过他巨大安全感的脸,心里默默地说:“哥,连你也嫌弃我了?他们说我喝徒弟血,说我没好段子了,我说糟贱你了,你说是真的么?”
想着想着,就觉得有点儿灰心了。又是轻轻地叹口气,转身对小白说:“明天去医院之前给我打个电话,我让小孟过来 。”
小白点头感谢,又说不用了,已经和医院的朋友说好了。
郭德纲点头想走,这个时候,于谦却好像嗓子里有东西似的,咳了一声把眼睁开了,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背影定住。
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,恍惚之间,这个郭德纲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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